姚景源

中国经济目前正处于一个错综复杂的局面，已经连续7个季度增长下跌。煤、电、油、运的情况很能说明问题。一般来说，当煤电油运趋于紧张的时候说明经济在上升，当煤电油运相对宽松，甚至出现过剩时，说明经济在下跌。

先来看看电。生产多少产品就要消耗多少电，从用电量的状况就能知道生产状况。2011年12月份全国日用电量是130亿千瓦时，2012年1月、2月份下降到120亿千瓦时，说明经济在下跌。中国的电还有一个特征，82%是火力发电，所以在研究中国的电的时候一定要研究火力发电。刚过去的9月份，全国日均发电量是95亿千瓦时，而去年9月是105亿千瓦时，两个9月相比，火力发电是负增长。火力发电的原料是煤炭。这么多年来，搞煤炭的无论是生产企业还是销售企业都赚了大钱。但是现在煤炭的行业形势可说是惨烈，惨烈到什么程度呢？一个指标就是库存，过去的四年2008~2011年全国煤炭库存总量一共增加2000万吨，但是今年2季度一个季度就增加3700万吨，增加量超过过去四年煤炭的增加总量。这导致煤炭的价格大幅度往下掉，说明整个经济在下跌。

再来看运输，运输的主体是铁路。把握铁路运输量是观察整个社会经济变化的一个重要指标，因为全社会的经济增长与物流量成正比。今年9月份全国铁路的运输量是3.07亿吨，去年9月是3.24亿吨，所以货运量是负增长。下降最厉害的是水泥，水泥在去年12月的日产是565万吨，但是今年1月、2月份日产量下降到360万吨，减少40%。再一个是钢铁，钢铁现在是全行业亏损。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指标，效益指标。效益指标截止到今年8月份是-3.1%，而去年的8月是正的23.9%，工业效益比去年下降了27个百分点。这样分析就能够立即发现中国经济正在下跌。

那么中国经济下跌的原因是什么？总体来说原因主要有两个。第一个原因是出口受阻，因为现在世界经济还处于低迷甚至衰退的状态。2008年、2009年世界金融危机到来的时候我们对它的认识是及时、正确的，果断地采取了一系列的应对措施。但需要反思的是我们对这场金融危机的长期性认识不够，准备也不足。

欧贷危机发生后，去年学术界曾经有一场争论，就是中国到底要不要去挽救。我当时的观点是我们要救。因为现在是经济全球化时期，中国的经济已经高度融合到了世界经济中。世界经济受阻，中国必然受牵连。欧洲与中国的关系有“三大”：第一，欧洲是中国第一大贸易对象；第二，欧洲是中国第一大商品出口地；第三，欧洲是中国从世界上引进先进技术的第一大来源地。所以欧洲出现这么大的问题，中国不可能不受影响。

经济学上有个概念叫出口依存度，就是一个国家、地区经济的增长对出口的依赖程度。去年我国经济有四分之一以上与出口有关，现在出口受阻，经济就不可能不下跌。今年9月份出口增长是9.9%，但是我不主张乐观，世界经济整体上除了美国经济回升得好一点之外，欧洲还是负增长，日本是零增长。今年年初设定中国出口目标增长是10%以上，实现这个目标难度非常之大。经过上述分析，可以看出由于出口受阻，中国的经济必然出现下跌。但分析不能到此为止。如果仅仅分析到这一步，那么原因就是外部需求不振，只有等外部发生好转。如果作一个深层次的解析，就会发现问题的根本还是在于我们自身。

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之后我国总结了一个经验教训，就是中国这么大的国家，经济增长点不可能也不应该放在外部需求上。而应该把扩大内需，特别是扩大消费作为中国经济增长最根本的支撑力量。

从根本上讲，不单单是外部需求减少的问题，还有我们自身结构、增长方式问题。用支出法来分析经济，即：分析投资、消费、需求，这三大需求，在经济学上叫“拉动经济增长的三驾马车”。

关于投资。过去我们主要靠投资来拉动经济，历史上投资增长率最高的一年是1993年，投资增长率达到61%，今年9月份25%。关注投资一定要往下看，就是新开通的项目。因为现在新开通的项目下一个阶段就是在建项目，投资只有在建项目才能对经济增长产生拉动力。所以根据现在投资新开通的项目就能够推断出半年以后投资对经济增长的拉动力是强还是弱。

投资分为三大块，分别是基础设施投资、工业投资和房地产。基础设施投资，过去增长非常快，保持在30%甚至是50%的增长幅度，但是今年1季度的时候降到-2.1%。

关于工业投资，现在出现一种状态就是整个社会都“病了”，全社会都不愿意干实体经济，都喜欢干虚拟经济，但是一个国家如果没有强大的实体经济不能叫强国。我主张不要盲目投资，要靠创新，靠实干来提升企业的综合竞争力。工业投资下降，整个经济增长也会受阻。

房地产是重要产业，是支柱产业，但是我这个观点受到批判。其实我说房地产重要是在于它的经济意义。一个房地产行业能拉动许多相关的其他行业，比如水泥。房地产是支柱，越是支柱越重要，也越要健康，但是我们现在的房地产不健康。它有什么“病”呢？就是房价疯涨。这其中有两大原因，第一个原因就是有相当多的投资和投机者进入这个领域，所以涨价。要解决这个问题最有效的办法是限购，限购是一种行政办法，但是它仅短期有效。所以我认为社会上这笔钱不要投入到房地产中来。那么就一定要用改革的办法来拓宽投资的渠道。房价疯涨的第二个原因就是地方政府的土地财政。现在地方政府卖地的收入与地方政府的财政收入是一比一甚至更高。对于这件事情，我能够理解，地方政府要发展、要稳定，又要和谐，压力很大，所以需要有资金来办实事。因此，房地产的问题就是体制机制问题，不是短期就能有效解决的，要解决就必须改革。

现在怎么看中国的经济下跌？我的看法有三点：

第一，经济增长适度下跌未必是坏事，长时间追求速度会使问题积累，所以现在经济出现下跌恰恰是我们有更多精力进行结构调整和方式转变的一个时机。要把经济下跌的压力转化为结构调整和增长方式转变的动力，这至关重要。

第二，经济下跌不是坏事，但是要适度，因为有过教训。2008年、2009年世界金融危机导致上千万人失业。所以经济增长的速度要稳住，不能再往下掉，再低就可能出现大量的失业问题，经济问题就会转化为社会问题。

第三，稳增长要坚持下去。稳增长首先要坚持调结构和转方式相结合，这是保证中国经济全面、协调和可持续性的唯一途径。其次要坚持惠民生产和民生企业相结合，中国经济稳增长离了房地产不是没有空间，最重要的空间就是民生领域，比如教育、养老等。这样能够实现经济稳增长、改善民生、创造社会和谐，一举三得。

未来一个中长期对于我国是一个重要的战略发展机遇期，工业化不断推进、城市化不断扩张、市场化不断完善、国际化不断扩展。未来工业化强大的供给，城市化创造需求，市场化会使我们整个经济充满活力，国际化又能不断拓展中国经济增长的空间。所以总的来说，未来我国整个经济增长将会有供给、有需求、有活力、有空间。

（作者系国家统计局原总经济师）